凌晨三点的朋友圈又跳出一条动态。配图是空荡荡的办公室和半杯冷掉的咖啡，文案只有个月亮表情。这种仅自己可见的疲惫，像藏在西装第三颗纽扣后面的补丁，针脚细密得连最亲近的人都看不见。成年人的世界哪有容易二字，不过是把叹息调成静音模式，把崩溃存在草稿箱里。

她对着镜子涂口红时突然愣住。这支三百块的口红是上周发奖金买的，专柜小姐说这叫"复古砖红"，在她眼里分明是"精神续命丹"。现在人讲究个"情绪价值"，买支口红能高兴三天，这买卖划算得很。隔壁工位小王昨天还笑话她："姐你这口红钱够我抽半个月华子了。"她当时就乐了："你那肺管子能跟我的好心情比？"

算命摊前蹲着个穿西装的年轻人。"您这劫数啊..."瞎子神叨叨掐指头，年轻人突然插话："能是保时捷吗？"周围等公交的大爷大妈噗嗤全笑了。这届年轻人早活明白了，与其信命不如信方向盘上的盾牌标。后来有人看见那小伙子在4S店试驾，销售问他分期几年，他挠挠头说："等我先算算这劫啥时候过去。"

菜市场老王最近总盯着猪肉摊发呆。二十年前他拎着油漆桶来城里时，以为能活成武侠小说里的大侠，现在倒活成了案板上的五花肉——肥的瘦的都让人挑拣。昨儿闺女要报舞蹈班，他咬咬牙转了账，转头就把烟戒了。老婆笑他抠门，他蹲在楼道里嘟囔："咱这岁数的人啊，早让生活盘出包浆了。"

写字楼里的绿萝枯了第三盆。行政部小李换盆栽时发现，这玩意的根早让空调吹成了麻绳。总监办公室那株倒是油光水滑，听说每周有专人养护。她突然想起老家地头的野花，没谁伺候照样开得泼辣。有些事吧，真不是努不努力的问题，就像电梯里的信号，再举高手也找不着满格。

凌晨的急诊室永远热闹。穿睡衣的宝妈抱着烫伤的孩子，醉酒青年在走廊吐得昏天黑地，穿工装的大叔捂着肚子蜷在角落。护士喊37号时，他颤巍巍举起挂号单，像举着张快过期的彩票。药房窗口飘来对话："这进口药走不了医保""...那要普通的吧"。月光从百叶窗漏进来，在地上画出一道道银色的栅栏。

相亲角的资料卡在风里哗啦响。78年的女高管照片边写着"已购房"，95年男孩的简历上印着"父母有退休金"。穿貂皮的大妈捏着保温杯感慨："现在孩子处对象跟招标似的。"梧桐树上挂着几个氢气球，有只突然断了线，晃晃悠悠飘过"优质男"和"温柔女"的塑料招牌，消失在居民楼晾晒的被单丛林里。

快递站的小哥在三轮车上啃馒头。手机弹出新订单提示时，他正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，手指在屏幕上划出道油印子。去年同村二狗叫他去直播带货，他嫌要装疯卖傻。现在倒好，天天在小区里演极速传说。后视镜里闪过外卖员的黄头盔，俩人对视一眼，默契地按了下喇叭——这年头，谁还不是个追时间的人？

夜市尽头的烧烤摊烟雾缭绕。穿校服的男生偷偷给姑娘递烤串，班主任的轿车正巧从路口拐过。穿貂大哥灌下今晚第八瓶啤酒，突然搂着兄弟哭诉房贷压力。穿lo裙的姑娘独自啃鸡翅，手机屏保是张抑郁症诊断书。油渍斑斑的收款码边上，老板五岁的儿子正用粉笔在地上画房子，歪歪扭扭写着"家"。

暴雨天的地铁口格外拥挤。穿高跟鞋的姑娘踉跄了一下，前面大叔下意识伸手虚扶。穿汉服的女孩偷偷把伞往拾荒老人那边倾斜，自己左肩湿了一大片。穿西装的销售员挂掉电话，把客户骂娘的脏话和雨水一起抹在脸上。列车进站时，所有人不约而同摸出手机——这年头，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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